伊莉尔原本以为这种已经出现了漏洞的生活会就此被填补上，与大多数人一样平凡地继续，直至终末的到来。
她会和孤儿院中的大多数孩子一样，在成长到一定的年龄后离巢，或是加入教会，或是另谋出路，随后在琐碎的日常中，于柴米油盐的抱怨间隙偶然回想起那位慈祥的老太太。
本应该是这样的才对。
直至那第一个在她的生活上戳了个洞的手指再度活动，戳出了第二个。
伊莉尔记得那是一个下午，云层将至高圣主的慈悲之光遮蔽，只余下让人心烦的细雨洒落大地。
在那孤儿院中，她惊恐地捂住口鼻，屏住呼吸，蜷缩在桌底，试图让自己在弥漫满屋的血腥气与失了智的低吼中不发出尖叫。
当贱血种试图转化一个人类，又或者是某些倒霉鬼没能在吸血鬼的吸榨中彻底死去时，那毫无理智，只渴求鲜血的怪物便会出现在这个世界上。
被称作食尸鬼的生物愚昧地将所见到的一切活物吸食干净，有些尸体则会因不知好坏的运气再度复生成为它的同类。
早在这之前，伊莉尔从那位嬷嬷口中听说过，那些贱血种间谍们会在脱身之时为潜伏地的人类送上这种满怀恶意的礼物。
或许是因为自己真的藏得很好，又或许是因为这弥漫的血腥气已经浓郁到足以遮盖伊莉尔的气息，在不知过了多久以后，女孩听见有什么东西走出了屋子。
但她依然不敢出去。
而后，又是漫长得宛如永恒的沉默后，有一个断断续续的脚步声从门口传来。那声音互重忽轻，忽急忽缓，甚至有数次都维持不住身体的平衡。
最终，一张苍白的脸猛然出现在躲在桌下的伊莉尔的视线中。
那是希夫。
少年的脸现在已经与那些死人没什么两样，双眼布满血丝，虽然盈满悲伤却没有一滴眼泪从中流出。
在彼此都见到了除自己以外唯一的活物以后，希夫的嘴唇只是颤抖着，许久以后才从干哑的喉间蹦出几个字。
“不想死，对吗？”他的声音嘶哑，如同声带在此时此刻化作了一张破烂的膜。
“跟我走，快。”
......
莫尔哈特与卢金正并肩走在帝都的街头，在他们周遭，刚刚从总会那里抵达此处的精英成员们都维持着易容的模样，与二人保持着一定距离行动着。
参加这一次行动的人很多，包括了原本在帝都的地下情报网，以及周遭地区临时派遣来的一些无关紧要的成员。他们每个人在彼此之间都难以找到任何的联系，甚至就连给予的指令都是从不同的地方以不同的身份发出的。
那指令的内容也是只包含了某个特定的动作，在指定的地点看到所描述的情景后作出指定的动作，随后以最快速度回到原本的辖区。
这样就算有人被抓住，教会也难以得知真正的组织者与总会地点。
而知晓这突袭行动全貌的，算上两位副手以外就只有七人。他们才是这一次行动的主力，其他成员所发挥的作用无外乎是利用爆破引起的骚乱与假情报来分散开教会与军队的注意力。
目标是圣火室，在经过了数次对比以后，卢金已经基本上确定了那可能在的地下方位，只不过他们还得从地表进去，光明正大地走正门。
毕竟不老教宗与其他术士的神术绝对会让天祝塔的外围固若金汤——从材料学意义上来说。
莫尔哈特带来的那些炸药绝对够用，现在已经被分批安置在了城中一些偏远的角落，确保不会让无辜的路人被爆炸波及到——这些威力完全是胡来的自制爆破物完全就只是为了引发巨大的响声来催化混乱。
事实上，如果时间允许的话，卢金还会再想出来更稳妥的方法：他不想让兄弟会因为这一次事件彻底地被定性为一个恐怖袭击组织。
虽然他们在做的事情确实是恐怖袭击。
而不可否认的是，让这决策能够如此之快地被定下的主要因素并不在他们，反而是在教会本身。
十七位征战骑士长中，除去四位常驻在帝都以外便都各自被安置在帝国的不同区域，他们除了作为第一线的战士与血族厮杀以外，还是教宗的鹰犬，时刻替教会监视着那些小动作颇多的选帝侯们。
据说这一行为甚至得到了皇帝的默许，从很早以前，那王座的拥有者就已经与三重冠冕达成了情报上的合作。
但即使因为当那些骑士长们闻讯赶来帝都支援时已经晚了一步，那四个骑士长依然是难以被绕过的障碍：在遇到这种突袭之时，任何人都知道这四个教会战力顶端只会护卫在天祝塔的内部。
莫尔哈特与卢金有把握在其他人的协助下解决掉至少一个骑士长，但四个骑士长如果一起上，那就是一个都不可能击溃。
万幸的是，就在不久前，这边的地下网络同样传来了喜人的消息：四位骑士长中的三位都因为未知原因被派往边境，那资历最老的三个人此次似乎是为了教宗而要前往永夜之地进行调查。
现在，优势在兄弟会。
“让你的人准备好，把那些炸药的位置再确认一遍。”
卢金朝着莫尔哈特说了第三遍，而对方也从他的话中察觉到了什么，略讶异地侧过头来：“怎么回事？”
左手被齿轮义肢所代替的副手这一次却没有回话，只是不安地看向不远处，那直插入天空云层之中的白色高塔。从抵达此处开始，一股莫名的不祥预感便出现在他的心头，到现在仍未减弱分毫。
这一次的行动可能会遭遇到意想不到的事故也说不定。
卢金连忙甩了甩头，将这种平添焦虑的想法撇弃。
“什么都没有。”他生硬地回答对方，“什么都没有，现在就是我们能做到的最好了——再检查一遍炸药，今晚开始行动。”
就算真的有什么东西拦在面前，那他们也没道理退却。
猎手们必须知道领袖的生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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